2012/12/31

新年快樂


歲月是河流。岸上的人在一旁觀望流逝的光亮,彷彿有一條魚正在裡頭遊動,一片葉子正在那頭承載著許多次的光合作用。水忽低忽高,有時乾枯,皺巴巴的土地和一顆顆的石頭相偎相依;有時高漲,好像只要再多一點,我們就有可能溺斃。

我用了許多時間思索我想說些什麼。站在台上是這麼一回事,坐在螢幕前也是這麼一回事。那麼,這回我想談些什麼?我無法將我空白的心攤開,只能和你談談回憶。

離開學校之後,我常想起那裏。想像我自己站在那柔軟的草地上,我們大把大把地呼吸,討論誰的書又還了一本,誰的風箏又纏了線。不知道為什麼,最近的夢裡總是那片草地。有人試圖用科學的角度告訴我,是因為先前我才剛和孩子們談過康橋,日有所思夜有所夢。日子渾渾噩噩,我也就那麼相信了。即使我從不知道那片草地與康橋的關係有沒有任何根據。但,那也沒有關係,反正我們不追求根據,很多時候我們要的只是一個解釋。一個可以讓自己相信的解釋。

於是我相信那個地方是我的康橋。我回想起那個充滿水的地方。水沙連,我這樣告訴孩子:「在原住民話裡,沙連就是水。漢人因為不了解,所以在沙連前加了個水字,就成了水沙連。」原來美麗的名字也是不求甚解的誤會。然後我們許願,為每個誤會取下一個喜愛的名字。

令我印象最深刻的,卻不是風和日麗的畫面。而是在初陽微冷的日子裡,那煙波浩渺的潭水。沒有太多的顏色,灰濛濛的一片白霧。倒也不是張岱湖心亭那種霧淞沆碭,也不似范仲淹所說的霪雨霏霏,雖然想將那顏色說得很單純,卻是越談越複雜。

一片帶點濕意的日月潭。奇怪,反而這樣的天氣能夠感到一絲安慰。

朦朦朧朧,彷彿只有這樣才是我心目中的日月潭,莫內的印象也總是朦朦朧朧。或許回憶任何東西,只有朦朧才算清晰吧。

想像在那一潭日月中,誰又牽起誰的紅線。

我從不知道我會這麼懷念一個地方,我猜你也不知道。

孩子們總說喜歡我讀詩的聲音。在一個貪睡的午後,我假設我轉過身,看見你在眼前,但我看不清楚你的容顏。我假設我們就在身邊,而我正用那個名字回憶著我們的過去,然後輕輕說聲:「新年快樂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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