發件人

好不容易回到跟課的時候，享受思緒馳騁的快樂，老師上課時最有靈感，面對電腦卻總是腦袋當機。偷偷打開手機，見到這則簡訊。

「妳昨天打給我有什麼事嗎」

好心情一瞬間被針挑開，一路恍神到下課。夢遊似的放下手機，帶著科學人簡報、聯合副刊飄到公佈欄，撕膠帶、用鈍剪刀剪開(是不是早該剪掉什麼？)，膠帶黏到老舊的課桌面上，撕下許多米黃色的粉屑。桌面卻不見損失什麼，是一個習慣被掀開的舊傷口。

噹噹鐘響，怪了，為什麼我的〈張劭與范式〉竟空無一字？學生支支吾吾背詩：慈烏失其母，啞啞吐哀音。畫夜不飛去，經年守故林。我出聲糾正：「是晝不是畫。」願君多采擷，此物最相思。聲中如告訴，未盡反哺心。

……啞啞吐哀音，願君多采擷，此物最相思。聲中如告訴，其心不如禽。這大概會是失戀情詩製造機做出的東西。為什麼現在腦裡只有這個呢？那畫面大約是，漫無邊際的夜裡，一個貌似人或鬼的生物趴在床沿，握住唯一的光源，那薄弱無助的手機，斟酌著是否該發下一封簡訊。

老師老師，補考完了嗎？還沒，還不行。看見她雀躍又突然失望的小臉，我轉身收起包包，喀喀喀。老師再見，老師再見！

那封簡訊是不是還沒有發出去？那封簡訊，與未接來電，當回不當回？手上這冰涼的物事，真能連繫遠方的另一個更冰涼的東西嗎？為什麼，除了薄弱還是薄弱呢？

「有時最大的問題是，沒有問題。」當你不知道要回答什麼的時候，只要反問主考官一個問題，就能輕鬆度過這尷尬的關口。沒有人知道你真正想做什麼，連錯誤都可以假裝是假裝的，任何事情都是取決於，你。

「妳昨天打給我有什麼事嗎」各位同學請看，使用的修辭是「設問」、收件者是女生，事情可能是有通未接來電，我們可以猜測發件人是使用公事公辦的語氣，還是日常生活的用語呢？這要從前後語境來判斷……

老師，這不是設問，應該是激問。

為什麼你這麼肯定？

因為我是發件人。